【五伏】一则
1.
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这节课是难得有空闲的五条悟的理论课，然而本应该站在讲台前的老师迟迟未来。好在一年级三人组已经习惯了五条悟这种迟到的不良行为，窝在冬季寒冷而空旷的教室里懒懒散散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伏黑惠从影子掏出一本厚厚的画集，崭新的书页翻开后有一丝淡淡的书墨香气。这本画集很小众，在日本并买不到，是五条悟特地从画师所在的国家带回来的。
“刚好去那里做任务嘛，小惠好像说过喜欢这个，顺便就买回来了。”五条悟说得稀疏平常。
其实并没有特地说过想要。
2.
那是在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入学前的一个平常日子，伏黑惠独自完成了一个任务，由于整个执行过程都非常顺利，所以伏黑惠心情很好。拎着毛豆奶油喜久福按响五条悟公寓门铃的时候，隐隐约约察觉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正式踏入咒术界，伏黑惠才真正地意识到咒术师究竟有多忙碌，即使是身为一年级新生的他也经常被下达各种各样的任务，空闲时间也几乎被二年级前辈们的体术指导这一活动填满。伏黑惠不明白人类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是如何在繁忙的公务中还能好好地履行他监护人的职责的。
五条老师一定很累。伏黑惠想。尽管五条悟总是活力满满的样子，又常常拍着胸脯狂妄地嚷嚷：“我可是最强哦！”但是伏黑惠曾经见过五条悟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取下眼罩，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发呆。
很难形容看见那个状态下的五条悟的心情，总之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伏黑惠不知道自己能帮五条悟分担什么，偶尔也会唾弃自己的弱小，所以慢慢地，伏黑惠不再限制五条悟对甜度的摄入——如果那能让老师感觉轻松一点就好了。
开门后见到伏黑惠的五条悟很高兴：“小惠不是知道密码吗？直接进来就可以呀！”
伏黑惠默默地把喜久福递给五条悟，换好了鞋子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不一样的。伏黑惠想，由老师来给他开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他喜欢看见五条悟在见到他后那笑得很开心的脸，偶尔五条悟说出的“欢迎回家”这句话，也总会令伏黑惠窃喜。这种莫名的情绪，伏黑惠还没有搞清楚它产生的原因，所以他决定在彻底弄清楚之前不告诉任何人。
“那个咒灵长得像这幅画。”伏黑惠将手机拿到五条悟的面前，叙述他之前遇到过的咒灵。
“哇，居然还有这种意识流的画吗？”
“嗯，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是一本画集里面的，不过好像在日本买不到。”
“小惠喜欢这种吗？”
也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罢了。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惊觉已经很晚了，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题便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诶？住下来也可以哦。”五条悟的语气好像有点儿失落，不过伏黑惠也不敢确定，或许那夹杂在客套话语里稍纵即逝的情绪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但是五条悟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所以伏黑惠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3.
伏黑惠几乎已经遗忘了自己曾和五条悟讨论过的画集。
直到昨天晚上，穿着五条悟买给他的珊瑚绒睡衣缩在暖暖的被子里，掏出手机看了下行程——明天五条悟就要回来了。这次分开的时间比以往的每一次都长。期间五条悟有给他打过电话，无非是一些天冷记得添衣服，做任务要注意安全之类的碎碎念。虽然能稍稍让伏黑惠生出一些安心，但还是没有那种能亲眼见到老师的踏实感。
对于明天的到来，伏黑惠有点儿隐隐的期待。
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时候，听见门被小声地叩了两下。
“虎杖？”伏黑惠放轻了声音叫了一句。然而并没有人回应，隔了几秒，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情不愿地从暖和的被子里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小惠！”打开门后，门外的大人小声又兴奋地叫着伏黑惠。看起来风尘仆仆地，手里还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咚，咚，咚。
心跳突然加速。
十二月刺骨的风从门外吹进来，也降不下脸上升腾而起的热度。
隔壁的虎杖悠仁已经熟睡了，所以五条悟做贼似的悄悄溜进了伏黑惠的宿舍。
“您怎么不回家呀？”伏黑惠接过五条悟的行李箱，又给他泡了一杯牛奶，从抽屉深处藏着的罐子里夹出五块方糖扔进了牛奶里。
看着五条悟咕嘟咕嘟地喝完了牛奶，伏黑惠忍不住去触摸了一下五条悟的手——还好，是暖暖的。摸完以后又忍不住自嘲了一下，老师可是有无下限术式的呀，冷风怎么会吹的到他呢。
捻了捻手指，那里还残留着属于五条悟的热度。
“小惠这里比较近嘛！看！”五条悟从行李箱里掏出包装精美的画集：“小惠喜欢这个吧？”
接过画集，伏黑惠紧紧抿住了嘴唇，好像如果不这样，一些澎湃的话语就会脱口而出。他的表情太严肃了，所以五条悟小心翼翼地问：“小惠不喜欢吗？”
“喜欢。”
伏黑惠说，喜欢。
伏黑惠想，五条悟或许是在意他的。
无论是这画集，还是放在床头的和他的玉犬白、大蛇一模一样的玩偶，他的体术，他的衣食住行，他生活里的每一寸都有着属于五条悟的印记。
伏黑惠对这一事实后知后觉。
4.
五条悟来得太晚了，毕竟比预计的归期提前了一天，所以一定是匆匆赶回来的。取下眼罩后，眼底的青影清晰可见。
伏黑惠说不出让五条悟回家的话，所以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躺在了伏黑惠的床上。宿舍的床并不小，但是五条悟身量实在优越，长手长脚的，微微曲着膝盖，和伏黑惠贴得紧紧的，才勉强睡下。
没什么，伏黑惠在心底对自己说，反正小时候也经常和五条老师睡同一张床。盯着雪白的墙壁，伏黑惠努力地平息着从内心深处迸发出的悸动。
五条悟熟睡后总是会发出猫儿一样的呼噜声，然而在心里数羊数了几大千，伏黑惠也没听见熟悉的声音，于是他好奇地转过身，便对视上了一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睛。那是六眼的标志，是实力的象征，是令人敬畏的存在，也是让伏黑惠安心的要素。
摘下眼罩后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头，使五条悟平时张扬的锋芒收敛了不少，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个邻家的大哥哥，温和而无害。
“小惠，冷吗？”五条悟还以为伏黑惠冷呢，在被子里去摩挲那双比他小很多的手，握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于是将小孩儿整个搂进怀里。他的体温很高，暖炉似的，把伏黑惠焐得热烘烘的。
“不冷。”伏黑惠抽出手去捂五条悟的眼睛：“您应该睡觉了。”纤长的眼睫扫了两下手，痒痒的，连带着心也痒痒的。
“好哦，晚安。”
“晚安，五条老师。”
5.
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了，钉崎野蔷薇开始嚷嚷：“五条老师去哪儿了啊！”
默默地翻着画集，伏黑惠想，五条悟大概还在他的宿舍里。
早上起来时伏黑惠放轻了动作，废了很大力气才把搂在他腰上的手拿开，期间五条悟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两下，就又沉睡了——最强咒术师的警惕性会不会太低了呢？换衣服的时候伏黑惠不禁这么想。
虎杖悠仁无聊凑过来，看着满是英文的画集，感叹道：“哇，伏黑，你能看得懂吗？”
作为一个高中生——虽然进入高中之后就没有再学习普通高中生会学习的知识，不过伏黑惠还是能看懂英文的。
其实对英语并没有什么兴趣，初中时英语成绩也是平平，直到有一次，伏黑惠去问五条悟一个英语作业——是带着故意为难五条悟的目的去的，谁让五条悟总是嘻嘻哈哈地说他什么都会呢？然而五条悟真的接过课本，念了那句英文。
薄唇上下启合，宛如唱出一句温柔的歌，明明翻译过来特别机械的语句，五条悟念出来却很好听。
伏黑惠喜欢听。所以渐渐地开始接触原版的书，只要有看不懂的，就去找五条悟。
因为真的很好听呀。
“不行，必须惩罚这个不良教师！”钉崎野蔷薇拍了拍桌子叫道。
“诶？怎么惩罚？”虎杖悠仁饶有兴致。
“唔，拔他几根头发什么样？”
“有点儿难吧，五条老师有无下限术式啊。”
“不管！反正得惩罚他，拔不下来他的头发，就在他杯子里下泻药！”
“什么泻药啊？”五条悟扶着门框好奇地问。高专的门框比他的身高还低，总是要弯下腰才能正常通过。不止一次地在校长办公室控诉：“你们这是歧视高个子人群！”夜蛾正道可不理他，专心地戳着自己的娃娃。
不过后来五条悟扶着门框将小小的伏黑惠拦在教室里不让他出去，看着一脸严肃的小孩儿无奈地叹气的时候，五条悟觉得，这个门框也可以接受。
钉崎野蔷薇有眼色地闭了嘴，她可不会堂堂正正地说要惩罚自己的老师。
“五条老师，请您过来。”伏黑惠放下画册，对五条悟礼貌地请求。
“哦，小惠，有什么事吗？啊啊啊啊啊啊！小惠，为什么拔我的头发？？”五条悟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整个高专，而伏黑惠只是捏着他拔下来的白色头发冲两个同级生展示了一下：“惩罚已经结束了。”
所以不可以在五条老师的杯子里放泻药，也不可以干别的什么了哦。
不过这句话伏黑惠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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